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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一更(捉蟲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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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6章 一更(捉蟲)

-“房氏竟然跑到豐安坊去置辦點心了?”

賀馨若坐在鏡臺, 纖手持著一枚青黛,疑惑地問。

丫鬟頷了頷首,如實回道:“是跑到豐安坊去置辦點心了。”

賀馨若邊對鏡臺描畫著眉眼, 邊問:“打聽出是哪家點心鋪子了嗎?”

“夫人放心吧, 奴婢將一切都打聽好了,這家鋪子是一對中年夫妻開的,女主人的嘴是個把不住門的,奴婢都不用給她什麽好處, 她就自己同奴婢炫耀上了。連房夫人訂了什麽點心、讓她們何時將點心送到相府的時辰都告訴奴婢了。”

賀馨若的唇角微微揚起了弧度。

豐安坊離相府所在的善和坊尚有段距離, 且點心這種吃食/精細易碎, 一般像它們這種點心鋪子,也都是雇牛車來將客人訂的點心運輸到宅門, 路上保不齊就會出岔子。

看來房家表妹這回, 是真的要栽到她的手裏了。

******

六日後,霍閬壽辰。

霍長決見賀馨若今兒個不僅起了個大早, 還總是笑意吟吟的,不禁問了一嘴:“遇見什麽事了?這麽開心。”

賀馨若柔聲回道:“父親過壽, 聽說陛下還要派太子和敦郡王來府,給父親送賀禮, 妾身這是覺得與有榮焉。”

霍長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 沒說什麽, 只叮囑道:“一會在宴上,記得幫母親多打點。”

“妾身記下了。”

賀馨若態度柔順地回道。

實際上若單是霍閬過壽,她才不會如此高興。

昨夜賀馨若特地派丫鬟確認過, 房家表妹提前訂下的那些點心, 早就在路上被折損得不成形狀了, 高氏昨夜睡得早, 並未派人查驗過。

負責管茶果的仆婦也連夜去了定北侯府,同房家表妹稟明了這件事。

僅剩了一晚上的功夫,房家表妹去哪兒現做這些點心去?

況且霍平梟不在,她如何派人說服街使,在宵禁後還能出府去別的民坊?

賀馨若猜,阮安應當一晚上都沒睡,她一定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。

等霍長決離開院裏後,賀馨若將自己精心打扮了一番,準備好好地去看看房家表妹的笑話。

到了存放茶果的耳室,賀馨若看清了裏面的景象後,神情卻是微微一變。

高氏和張小娘,甚至連江小娘都過來了,她們聚集在一處,都在仔細地聽著阮安介紹著各式各樣的點心。

-“婆母嘗嘗,這雲霧餅應當很合您的口味。”

賀馨若聽著阮安溫柔的話語,順勢看向了存放在這處的點心,見著所有的點心都被保存得異常完好,她不禁瞪大了眼眸。

這到底是怎麽回事?

房家表妹在豐安坊置辦的點心不是都讓她派人毀了大批嗎?她是如何在這麽短的時間裏,又置辦了這麽多的點心?

阮安笑意不達眼底,將賀馨若的神情都看在眼裏,熱情地喚她:“弟妹,離開宴還有段時間,你也來嘗嘗這些點心吧。”

賀馨若面上微訕,淡淡問道:“長嫂,我適才在來的路上聽聞,您在豐安坊訂的那批點心,好似是出狀況了。”

“那…這批點心,又是怎麽回事?”

阮安笑意吟吟地看了她一眼,轉而又看向高氏,道:“都是婆母教得好,父親的壽宴如此重要,我自然要做兩手準備,以免有什麽突發狀況發生。昨夜造成的那些虧損,都從我私庫裏扣,還請婆母諒解。”

高氏讚許似的點了點頭,回道:“你有心了,這次采買的事,做得不錯。”

高氏稱讚完阮安,又瞥了眼賀馨若。

她忽地意識到,這次采買差點就出了岔子,怕也是賀馨若在後面搞得鬼。

真是個不顧大局,拎不清的蠢貨!

霍閬的壽宴如此重要,她怎麽能在這時還要玩這些小手段?

賀馨若覺出了高氏不善的目光已經落在了她身上,不免背脊發僵,感到一陣惡寒。

阮安卻沒將視線過多地駐留在她的身上。

所謂螳螂捕蟬,黃雀在後。

她才不會去做那只螳螂,賀馨若會存什麽樣的心機和打算,她還是能猜出幾分的。

不過賀馨若這番刻意破壞她從豐安坊置辦的點心,倒是又為她做了個順手推舟的人情。

就算賀馨若不做這件事,她也會主動去做。

倒是為她剩了不少人力。

******

豐安坊。

白薇來到點心鋪裏,一臉厲色,質問阿遙和她的哥嫂道:“你們都是做什麽吃的?夫人這麽信任你們,給了你們那麽多銀兩,為何點心還是出問題了,整整一牛車的點心,卻不剩下幾個有完整形狀的了!”

阿遙嫂嫂的臉上即刻露出了怯色,她就覺得,天上是不會這麽容易掉餡餅的,或許這筆大財就是與她無緣,不僅得不到,她和丈夫還虧損了制作這大批點心的原料。

“定北侯夫人給的銀兩,我們一個子不落…全都退回。”

白薇又厲聲斥道:“我們夫人這回是真的憤怒了,她因著你們的過失,白白地挨了相府主母的一頓訓斥。這番她無辜受辱,你們又該拿什麽來賠?”

阿遙嫂嫂一臉無奈地詢問道:“那…那你要我們怎麽辦?我特意多雇了個人看顧那批點心,送進相府西小門前,那人還特意查驗了一番,那些點心是沒有問題的…會不會是……”

白薇卻將她的話打斷,沈聲又說:“相府今日來了那麽多客人,李家的、王家的、賀家的,那麽多世家,都在看夫人的笑話,夫人的臉面都快被丟盡了!”

說這話時,白薇特地按照阮安的叮囑,提起了賀家。

卻見阿遙在聽見賀家這兩個字時,神情果然有了變化。

白薇又說:“這樣,我們夫人今日支不開身,你們鋪子派個人,隨我一起到相府一趟,等壽宴過完後,夫人自會在相府尋個地界,同你們好好地算這筆賬!”

******

宴中,阮安帶著賀馨芫這個表妹提前離宴,準備帶她參觀參觀相府的園景,正巧在人群中逡巡到了邱瑞的身影。

她瞥首,卻見賀馨芫果然嬌羞一笑,小女兒家的情思盡顯。

邱瑞身著一襲靛青色的褐衣,眉眼倒是帶著文人書生獨有的溫雋,也狀若神情款款地往賀馨芫的方向看了一眼,態度既赤誠,又不失拘謹和分寸。

阮安將這兩個人的眉眼官司,不動聲色地看在眼裏。

單看邱瑞這人的外表,絕對無法料出,他竟是個心思如此詭譎深沈的人,為了將來的仕途和前程,能夠隱忍多年。

為了這些,他可以拋棄自己真正所愛,去娶一個她完全不愛的女子。

阮安隱約記得,邱瑞在前世成為朝中新貴時,霍閬已然去世,前朝的局勢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,賀家亦因此稍顯勢微,賀馨芫的父親也並未賀馨芫這個庶女的死伸張鳴冤,及至霍平梟領兵叛變的前夕,邱瑞都在朝中極有地位,深得蕭崇和李淑穎的器重。

身為賀父的一名門生,還未參加科考的邱瑞看著眼前顯貴雲集的景象,神情自然是充滿了憧憬和向往。

——“太子殿下駕到。”

——“敦郡王殿下駕到。”

聽到太監尖細的聲音,阮安憑欄駐足,和身側的賀馨芫對著兩個皇室貴胄遙遙施了一禮。

太子蕭崇和敦郡王蕭聞都往阮安方向看去,阮安亦覺察到了兩個人的註視,尤其是蕭崇過於直白的目光,不禁讓她想起了前世那些灰暗的過往。

她低垂著眉眼,盡量平覆著心緒。

卻並沒註意到,當蕭崇收回目光後,蕭聞仍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。

兩個男人離開後,賀馨芫起身斂了斂衣裙,有些難為情地對阮安道:“表姐…我肚子有些不舒服,就先不陪你逛園子了。”

賀馨芫並不擅長說慌,同阮安說這番話時,眼神也微有閃躲。

阮安沒將她戳破,只溫聲回道:“那你多註意休息。”

賀馨芫對著阮安福了個禮,飛快地離開了這處,姑娘的唇邊溢出了難以自抑的笑意。

等賀馨芫離開後,澤蘭走到阮安身旁,同她低聲耳語了些話。

阮安斂正神色,頷了頷首,又對澤蘭交代了些話。

蕭聞坐於某處席位,將這主仆二人的一舉一動都看在了眼中。

這相府的大房夫人雖然生得眉眼溫純,可她的本性卻絕對不如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弱可欺。

看來,這位定北侯夫人,是要在丞相霍閬的宴事上做場大局呢。

******

阿遙和她嫂嫂進了相府後,便被白薇安置在了一處偏僻的垂花廳落座。

原本阿遙的嫂嫂並不想讓她跟著過來,畢竟多一個孕婦在,也是礙手礙腳。

但阿遙聽到白薇提起賀家也會派人參宴後,突然想起幾日前邱瑞曾說,他已同賀父爭取了來相府參加霍閬壽宴的機會。

而相府的二房夫人賀馨若是賀馨芫的嫡姐,大房夫人房氏也與賀馨芫沾點親緣關系,這說明,邱瑞將來要攀的那個高門庶女,也會來參宴。

阿遙已在邱瑞的說服下,決意暫時忍耐幾年,不然,就算這時她嫁給了邱瑞,哥嫂也不能給她準備多少嫁妝。

邱瑞父親去得早,家產也只有長安郊外的一間茅屋和幾畝薄田,阿遙近幾年雖然積攢了些銀子,可她和邱瑞加起來的錢,都不夠在長安的民坊置間普通的宅院。

不說像相府的大房夫人一樣富貴,阿遙也不想過得太差,可憑她的出身,連個小官的妾室都做不了。

她早就將人生的賭註都押到了邱瑞這個男人的身上,所以哪怕現在吃些苦頭,受些氣,她也統統都能隱忍。

但在此之前,阿遙還是很想看看賀馨芫到底長了副什麽模樣,她曾打聽過這位賀家的二小姐,據說她面上是有痘瘡的,如今雖說有所好轉,卻也不知道有沒有她貌美。

畢竟在將來,她和那個女人是要共侍一夫的。

阿遙越想,越有些坐不住,再在這個廳裏待下去,等賀馨芫走了,她都別想見到她。

思及此,阿遙面露赧色地對白薇央求道:“白薇姑娘,我有些內急,想出去尋個茅房方便一趟。”

白薇掃了她一眼,暗覺阮安猜得還真準,她早就料準了阿遙一定會跟過來,還會尋各種借口要出去。

“你又不識路,可別走錯地方,再沖撞到什麽貴人。”

“這樣吧,我讓一個女使陪著你去,你快去快回,夫人也快過來了。”

阿遙點了點頭,感激地回道:“多謝白薇姑娘。”

白薇口中說的女使,適才也被阮安派來的人知會了一聲,說到底這偌大的相府也算是阮安的半個地盤,所有人都待在這個密閉的甕裏,她自然可以獲知所有人的動向,並因著情勢調配各種下人。

女使刻意將阿遙引到了邱瑞所在的西花園處,開口告知了阿遙茅房的地界。

“你記得回去的路吧?我就不等你了,上完茅房後別亂跑,趕緊回來。”

“嗯,多謝姑娘。”

阿遙卻並沒有去茅房,而是走向了獨自站在長廊下的邱瑞,她知道事情是巧合,並沒有多想為何她能這麽順遂地就見到邱瑞。

這廂,邱瑞正靜靜地等待著賀馨芫的到來。

他一入府就賄賂了這裏的小廝,托他告訴賀馨芫身側的女使,他會在這兒等她,好讓賀馨芫尋機來這裏與他私會。

這可是他同賀家二姑娘維系感情的機會,這場婚事就差臨門一腳,如果能得到賀馨芫和房家小娘的認可,他就如願以償地成為賀家的女婿,來年在春闈高中,前程自然不可限量。

卻沒成想,等來的非但不是賀馨芫,而是他有些避諱的阿遙。

“你怎麽也來相府了?”

邱瑞的神情略顯慌張,他四下張望著,等終於確定周遭並無旁人時,方才松了口氣。

阿遙見邱瑞一見到她,就像見到蒼蠅似的,態度頗有些避之不及,面上不由得顯露了幾分失落。

阿遙的嗓音漸漸轉寒,不悅地問道:

“一別數日,我剛懷你的骨肉沒有多久,正是害喜最嚴重的時候,你就不關切關切我嗎?”

邱瑞還算耐心地勸哄她:“你先回去,別讓人看出你我二人的關系來,等這場壽宴結束後,我就去豐安坊看你。”

阿遙倍覺委屈,且她在懷孕初期,情緒本就不太穩定,聽完邱瑞說的話後,眼淚即刻奪眶而出。

邱瑞怕她這樣哭,會傷到腹中的胎兒,說也不是,罵也不是,只好又放低語氣,盡量溫和地哄她:“你現在可是我的活祖宗,可別把咱們的兒子哭壞了,我這不都是為了你我二人的將來在做打算嗎?”

站在廊下的兩個人卻並不知道,賀馨芫適才已經尋到了這處,可一見到邱瑞在同一個陌生女子說話,心中便起了疑慮,即刻就和兩個女使躲在了假山之後。

賀馨芫只覺得這兩個人相處的方式有些親昵,卻沒聽清她們到底說了什麽。

心中被一種極為不好的猜想包圍。

邱瑞她和這個女子,莫不是……

——“阿遙姑娘,你怎麽跑這兒來了。”

正此時,阮安不高不低的聲音從遠處傳來,惹得站於廊下的兩個人皆是一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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